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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一個圓,人生就是有始有終


「我在觀天。」

「天對我的影響比較大。如昨天時晴時陰,或潮濕不舒服,就會畫少一點,但都可畫到。」

「每天,我會先畫一個圓。畫餅充飢。」

蘇五雲如此觀天作畫已經十二年,天天如是。好天曬,落雨淋,他都是如常地九點半來到,五時就離開。最初在舊中區警署附近,但那裡容不下一個小畫攤,於是,用他的話,「漂吓漂吓就來到了這裡。」在這條荷李活道之上,不知不覺亦已經十年。

經過的街坊都會跟他打招呼。「 Hello」他總會有禮地回應。「我不喜歡問別人名字,因為問了就要記住。不如簡單問句好。有人認識了七年,也不知道對方姓名。」不比萍水相逢輕,也不如一期一會重。

早上的荷李活道很安靜,到下午人就多。他在樹下放了一張椅,沒有人來的時候,他就靜靜地坐著,思考。「畫只是工具,我來,是以畫修道。」我問,什麼是你的道?「一是尋找智慧、學問,學習做一個更好的人;二是悟出一套道理,與蒼天對話。」他拿出正在讀的儒釋道典藉《菜根譚》,書頁寫了白居易的詩。「蝸牛角上爭何事,石火光中寄此生。隨富隨貧且歡樂,不開口笑是痴人。」

他看書要咀嚼很久,看到有意思的會抄下來,逐字逐句細味。這些年,蘇五雲悟出了一個道理。「做人應簡簡單單,『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談中』都是一場夢,人生許多事都是自尋煩惱,何必強求?」

人生如夢,他並非徒嘆唏噓。只是當明知是夢,人就毋須再執著。以前,蘇五雲從事廣告,很成功,但他不快樂。「當我話一個同事做得不夠好,沒多久他就會離開,當時我不懂。現在回想,我覺得自己很討厭,很自責。做廣告也不很巴閉,頂多在電視播兩三星期,之後人們都不想看了。為錢狂,為錢忙,沒意思。」於是,他35歲就決定退休。他也中過六合彩,有次到投注站,見到一個女子站在投注站前大嘆三聲,財來財去,他覺得人生都不過如此,從此不再買六合彩。

人生中許多事他都放得下,除了妻子離世。當時萬念俱灰,只能每天回到荷李活道療傷,他稱這裡為道場。最好的療傷方法是畫圓。這是每天回來後第一件要做的事。「畫圓是冥想,要集中精神,眼見無物,萬念歸一。」每日重複地畫,一個圓有高有低,有始有終,他才明白,這就是人生。

他最初畫油畫,後來轉畫水墨,都是無師自通。當中都有一份隨意。「我不會想每日畫什麼,我喜歡創造,造花造雀,造山造水,如造物主創造物事。曾有人叫我畫牡丹,我覺得太庸俗,也不美,不想畫。我比較喜歡蒲公英,或我自己設計的蓮花。」

早期他在畫上寫「物戲」,現在寫「戲物」,指的是作畫的階段,亦是人生的道行。「早期拘泥畫技,是我被物戲,現在作畫,只求『道法自然』;自然即是無為,藝術家愈做到不計較,不追求榮譽、回報,畫就更好看。人都是一樣,40歲後人會更美,因為什麼都經歷過了,知道怎樣做自己最舒服。我現在就很舒服。」

舒服,因為做到樂天知命,不再自尋煩惱,人也開懷。「今天多賣張畫,就買條魚吃,賣不出也不要緊。我每天只花50元,夠了。曾經有婆婆給我一個麵包,一看,已經發霉,但我捨不得丟,回家洗了洗,放進飯煲熱一熱,吃進口也同樣滋味。」

文章來源:Only Live Once by Yaho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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